死神的花束
-言情/微量西幻风/双向暗恋
-死神和文中的战争均为架空设定。
1392。
女孩靠着病房的窗户，看着自己手里的勋章，手指划过了这个数字。
即使是英雄勋章，刻上去的也只是她的编号。哪怕她在天空上出生入死，染出一片血色。
她慢慢地转着这枚徽章，看到了徽章背面的小字——献给那些为和平而奋斗的你。
她笑了。和平......这种东西怎么想都是一个渴望不可以及的梦想，虽然在战争年代，人人渴望和平，但是他们希望的和平却一定是建立在自己的胜利和强大的基础上的。
和平.....到底是什么......
女孩——1392轻笑一声，抬手毫不犹豫地把徽章丢到了窗外。
然后她听到当啷一声，然后是一句不甚清晰的人声。
“谁？”即使是受伤提前退役的前侦查机驾驶员，她也依然可以敏锐地捕捉到那一声响动。
她探出头，在窗台下面看到了一个人影，目测大概不会超过25岁，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手里握着一个长长的东西。
“我看到你了。”1392说。
青年抬头看了她一眼，耸耸肩，随后飞了起来，落在了她的窗台上。
他脸上带着骷髅头面具，1392看不到他的面孔，
“你不怕我？”他问。
“为什么害怕？”1392反问。
青年举了举手里的长棍子—现在1392看清了，这是一把镰刀—声音凉凉地说：“因为我是死神。”
1392哦了一声，没在说话。
死神默默地看着她，银色的眼镜里闪着很多种说不清的情绪。
“这场战争，死了很多人。”他突然开口，“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我的名单上面还有一串名字。我们要带走的不仅是战场上牺牲的人。”
“嗯。每天都有人在离开。毕竟是战争嘛。”1392说，“不过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们这些人？”
是啊，为什么呢？死神也不明白。他只是来执行任务，却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女孩的房间和她聊天。
为什么？因为她不害怕他吗？
死神默默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身体颜色开始变浅，最后就这么消失了。
“怎么就这么走了....他以为自己是柴郡猫吗？”1392说着，重新躺回了床上。
然而过了一天，死神又来了。
“死神先生，早上好。”1392说，一边在床上打开一张折叠桌，拿出一盒罐头。
“你好。”死神说，这次他没有戴面具，不过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薄薄的嘴唇，表情则被一大块阴影覆盖。
“你又来了。”1392平静地说，“又来杀人了吗？”
“我们不是杀人。”死神凉凉地说，我们只是把他们带走。”
“你‘们’？”1392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死神自觉失言，没在吭声，猛地一挥手里的镰刀，斩断了伸进屋子的一根藤条。
“你想带走我吗？”1392再次开口。
“我不能决定带走谁留下谁。我也是按命令行事。小丫头，你对‘死神’这一职业似乎误解不少啊。”他说，话音里似乎带着一点点嘲讽。
但是这一点嘲讽，似乎让死神多了一层人情味....似乎他没有那么冰冷，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昨天隔壁病房的男孩死了。是你干的吧。”一个星期后，1392再次在病房里遇到了死神。
“职责所在，抱歉。”死神说，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感情。
“不过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1392点点头，看着窗外。
窗户开着，微风轻轻吹拂，将一点点尘土扬进了病房。
“这场战争……是你们带来的吗？”
死神默默地看着她，迎风站着。
“不是。”他开口道，低沉的声音随着风飘走，消散在空气里，“这场战争的起因是人类，几个国家之间为了权力，资源，以及领地的争夺。”
“我们除了死亡，不能影响人类。但是一旦人类自己撕碎了和平，他们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说，声音里透露着某种听不懂的情绪。
1392点点头，眼睛依然看着窗外，瞳孔对准了远处的某个方向，但当死神也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他问。
“天空。”她回答，然后重新躺下，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死神一愣，手臂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原地转了一下，消失在一阵黑色的小旋风中。
1392再一次见到死神，是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
“又见面了，你对我似乎很有执念呢。”1392说，“你要是想带我走就直接说吧。我不怕。”
“暂时没有接到关于你的命令，丫头。”死神说。
1392笑了一下，再一次看向窗外。
“说起来......丫头，你好不好奇‘死神’这一物种的来历？”死神说。
“死神先生，如果我知道了，会不会有你的同事来杀人灭口啊。”1392移回了视线，目光重新落在了死神身上。
他今天仍然穿了一个斗篷，仍然是挡住了大半张脸，可1392觉得，他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放心，这些是可以说的。只是你想不想听了。”死神说，甚至还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
“好啊，你说吧。”
“其实，死神只是......”死神刚开口，觉突然停住，一只手陇上耳朵，听了几秒。
“抱歉，丫头，我得走了。”死神垂下手，略带遗憾地说。
“死神先生，你又要去带走他们了吗？”
死神没说话，算是默认。
“有时候感觉你挺好的呢，可是你又要去带走他们。”
“抱歉。”死神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冰冷。
又过了一天。
这次死神没有凭空突然出现，而是飘到空中，坐在了1392的窗台上。
“死神先生，又见面了。”1392说，“你是来讲完你关于死神的小课堂的吧。”
“嗯。”死神说，“死神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原装的，一般是一些本身就存在的灵体，另一种是人死后的存在。”
“第一种就是人们通常理解的死神。第二种，是在人类死之后，可以选择在世界上停留一会，然而代价是要承担死神的部分工作，带走一些人。”
“完成任务就可以返回原先的路线，去往另一个世界，但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完成，可能会逐渐丧失人的特性，理智，情感，相貌什么的。”
“还挺好理解的，对吧。”死神说。
1392看着他，若有所思。
“哦对了，忘了说，死神是碰不到实体的。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不过有一个特例——花。”死神说，1392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声音里的一点点悲伤。
“那你——”
“你开始感兴趣了？”死神问，露出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也许吧……”
“不过花的话，我有一些可以和你分享的东西。”1392说，“你才我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
“告诉你吧，是虞美人。它是用来纪念战争中逝去的人的。”
“哦……”死神应到，声音若有所思。
“死神先生，你知道那首诗吗？那首《在佛兰德斯战场》”
“你要和死神讨论文学？”
1392没理他，自顾自地背起来：
In Flanders fields the poppies blow
Between the crosses, row on row,
That mark our place; and in the sky
The larks, still bravely singing, fly
Scarce heard amid the guns below.
We are the Dead. Short days ago
We lived, felt dawn, saw sunset glow,
Loved and were loved, and now we lie
In Flanders fields.
Take up our quarrel with the foe:
To you from failing hands we throw
The torch; be yours to hold it high.
If ye break faith with us who die
We shall not sleep,
though poppies grow
In Flanders fields.
“还有一点没告诉你。”第二天，在1392摆弄着面前的一大束百合花的时候，死神再一次出现，“死神管理的不仅仅是生死，还有时间。”
“嗯，我知道，死神有时候也会和时间之神联系到一起。”
“但是....其实时间，也是一种和生命有关联的东西。
他伸手，从那一捧百合里抽出来略微开始枯黄的一株，捧在手里，轻轻捏了捏花茎，那朵百合立刻发生了变化，颜色越来越枯黄，然后枯萎了。
“时间可以带来死亡……”
死神无视了1392有些不满的抱怨，从枯萎的花里找到了一粒种子，捏在指尖，细细的端详着：“而死亡不是结束——”
“——而是新的开始。”1392平静地接到，“我知道。
死神猛地转身，深深地看着她。窗外一阵冷风吹过，终于吹掉了死神的兜帽。1392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庞：脸色有些苍白；灰色的眼睛闪着光，默默地注视着她；同样是灰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飘着，在冷光灯的照射下闪过银色的光泽。
在他同样苍白的手里，捏着一支重新盛开的百合花。
“作为交换，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1392说，“我一开始就相当飞行员，当时和我一起训练的时候，有一个编号1718的男孩。”
“他人很好，经常帮我，训练成绩也很优秀，后来战争开始，整个班那么多人，只有他和我在一个小队。”
“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熟，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因为我们都带着头盔。但是我们一直是战友。”
“直到后来，上级调配，把他送走了。”
“他走的时候，其实我们......有一个约定，我们约好每一次战役结束，都要在中心区放一次烟花。”
“医院也在中心区呢，可是我没有看到他的烟花......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看到我的，所以放弃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去放呢……”
1392沉默了。良久，她拉开了身上的被子，死神这才注意到，她没有右腿。”
“我的飞机被击中坠毁了，医生说，我能活下来以及很幸运了。”
“其实我过的并不好……治疗的生活真的....有时候我觉得，死亡并不是一个坏的结局。”
死神听了一会，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握住了1392的。
1392的呼吸停了一下。
原来.....他的手，竟然这样温暖。
1392吃过药，重新睡了。
死神这次没有离开，他看着1392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我曾经约好要给一个丫头放烟花.....
但是对不起.....我食言了。
但我可以作为死神回来，回来找你。
原来....真的.....是你....
原来那个....约好要一起放烟花的人，真的是你。
死神——1718默默地看着女孩，再一次伸手握住了她的。
“久等了......”
耳机的声音响起，不断提醒他带走最后一名人类。
他其实已经超时了，如果再拖着....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而那个人类的编号是.....
1392。
「1392的状态怎么样？」
「不太好。她有些精神错乱了。每天要么盯着窗外，要么自言自语，好像在和谁聊天。」
「哦对了，她还老说有一个什么死神，天天对着“死神”东扯西扯，也就是对着空气说话。」
「她最近身体情况也不好，健康状况恶化的严重，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看到了死神吧。」
「嗯……1392！早饭来了！」
「没人应答啊……这个点她应该起了！」
「糟了！王医生！快来！」
「我看看......来不及了。」
「你是说......」
「她死了。」
「等等，她手里这是.....」
第二天清晨，女孩没有生命的身体前，围绕着几位穿着白大褂的人类，有些悲伤地一起向她敬注目礼。
而在她失去温度的手掌里，握着一束，怒放的虞美人。
